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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85 章 越棠视角番外[2/2页]

    当晚,越棠派遣精兵对上岭南王藏在四方的暗卫和死士。

    东方位、南方位、西方位、最后是北方位。

    他只身屠了一山死士,全身疼痛到麻木,左臂几乎被砍断,靠着半边的皮肉连着。

    山中干燥枯叶多,灯台倒后,整座山头燃起了大火。

    火海之中,越棠拄剑而立。

    身边四处皆是火光,他冷淡地看着大火将出路封死,至始至终,他没有朝着出路踏出一步。

    这些年的苦处便由这场大火烧个干净,他也能落得干干净净地离开。

    越棠难得会和自己开玩笑,此时到了身死前的关头,他甚至在心底促狭了一下自己。

    他若是死在火海之中,便是有人想要鞭尸,也寻不到他的尸体了。

    玩笑过后,越棠望着火海,眼神冷寂。

    甘心吗?

    他没能像个人一样活着,可他确实是一个有血有肉的人。

    怎么能甘心。

    透过大火,他似乎又看到了十三岁那年的大雪。

    那个安静的小院子,还有那个温和、冷静、理智、强大的……心上人。

    等了许久,他看到沈觅带兵上山。

    看到他,她立刻让士兵收刀示意,她没想封死出路。

    或许这回,她若生擒他,她会好好盯着他,不让他逃走,以她的性子,也绝不会再让顾衡折磨他,说不定还会让人好好为他治疗。

    可是,他早就活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五石散,无疑是最后一把稻草,耗尽了他的生机。

    若能不留下尸首,确实是干净些。

    沈觅又让士兵退后了几十米,她是想让他出来的。

    越棠隔着火光看她,他的目光却渐渐柔和下来。

    算了,就当……这是她专程过来,来见他最后一面的。

    他甘心了。

    他转身走进大火更深处。

    火舌卷上他身体的那一刻,越棠闭上了眼睛。

    终于结束了,这一生。

    【五】山雪

    云霏没想到,越棠只是和平常一样带兵离开府中,不过三日,就传来消息,他死了。

    云霏当时只觉得是她听错了。

    这可是越棠,不管世人对他评价如何,只要知道的,谁都没办法抹杀他的能力。

    在他府上的这一年,云霏看他成日忙碌,看他腹背受敌却游刃有余,云霏更是清楚地意识到,越棠到底有多可怕。

    所以,这样强大的他和平常一样出门,又怎么会死?

    还是尸骨无存的惨死。

    他怎么会落得这样的下场?

    云霏难以相信,又不得不信。

    在顾衡带兵占领南都前,越棠留下的人将她送回北朝,遇上了公主府的暗探。

    见到沈觅后,云霏鬓角已白,泪流满面。

    她迫不及待地想对沈觅说出这一年多的经历,话在唇边,她却想起,越棠作为南朝之主,却对她恭恭敬敬行的那一礼。

    越棠不想让沈觅知道。

    人都死了,生者为重。

    越棠那时说,重要吗?

    他知道他会死,或者说,那时,他就没想过要活着回来。

    他都死了,真相还重要吗?不过是徒增沈觅的困扰。

    就当他就是坏到了骨子里,就是那么可恶。

    简简单单的,一点也不复杂。也算是他最后的馈赠。

    云霏看到沈觅,泪眼朦胧。

    这是云霏第一次对沈觅说了谎话。

    她听着线人汇报过来消息,顾衡为了抹杀越棠执政期间的良策,大肆改革,势必要将越棠在南朝留下的痕迹悉数抹除。

    云霏知道后,只觉得可笑。

    看着沈觅疲惫的眉眼,云霏低声道:“顾衡他不值得殿下烦心,他甚至比不过越棠。”

    听到越棠这两个字,沈觅愣了愣。

    “越棠……”

    那个生得极为貌美的少年。

    沈觅这些年为顾衡奔走,早就落下了一身的病痛。

    她在战场上也受过伤,大都是越棠亲自动的手,虽然可怖,但是总归算不得伤筋动骨。

    可是受的伤多了,也还是影响了身体。

    沈觅膝上盖着厚厚的毛毯,她咳了咳,云霏急忙去看,帕子上又是血迹。

    云霏有些后悔这句试探。

    沈觅恍若未觉一般,同她玩笑。

    “你说,要是当初就没让他回南朝,如今会不会是另一个模样?”

    云霏也想到了多年前,熹山书院的那个漂亮小少年。

    她点头,“要是当初留下他,就好了。”

    若是真能在那时留下越棠,该有多好。

    不过三年,沈觅便病死。

    她安排了宗氏子袭位,北朝稳定又平静,江山缟素。

    几日后,顾衡抛下一切赶来北朝,疯魔一般眼睛血红地跪在她墓前。

    云霏隔着老远冷眼看着,最后,她只身前去南朝,去到越棠身死的那处山头,取了一匣子土壤。

    这年尤其地冷,她取土的那日,山中落了雪。

    等到回到北朝,皇陵山雪仍旧未化。

    雪夜中,皇陵风吹有如鬼哭,哀怨不绝如缕。

    云霏将这一匣子土壤撒在沈觅的公主陵墓边上。

    算是,如了越棠的愿。

    他能在殿下身边了。

    【六】消愁

    第二世沈觅死后,越棠有时候在想,是不是他注定无法求得所愿。

    命数大约注定他如此。

    可既然给了他重来的机会,为什么还是一场盛大的戏耍。

    他只是别人的趣味?

    沈觅死后,越棠为她衣素三年。

    那三年,他在战场上挥手即是血海,在麻木的杀戮之中,所有的怨恨皆在征战中发泄出来。

    他才隐隐能够得到快感和安心。

    那段时日,他嗜杀成性。

    当他无法克制自己时,只消垂眸看看他的白色麻衣,便如一盆冷水泼下,逼他冷静下来。

    晏朝建立后,他为帝王,换上玄黑色龙袍,亲征也就此停歇。

    再杀下去,越棠不知道,他会不会就此疯掉。

    沈觅不会喜欢那样的他。

    越棠便觉得可笑。

    她都走了,她回家了,她不要他了。

    他还是想要留一分理智,让他干净着,不做她厌恶的那种人。

    征战时,他总能疲惫到身体一歇下来就几乎是昏睡过去,如今却是彻夜难眠。

    大晏的皇宫占地很大,但里面宫人极少。

    夜晚时,灯火幽微,便如一座死寂的坟墓。他走在皇宫中,便如夜行的幽魂。

    只能用酒去麻痹他。

    醉梦中,他偶尔能见着沈觅。

    温暖的她,微笑的她,最后都归结于冷漠的她。

    即便是这样,越棠也甘之如饴,好歹见着她了。

    借酒浇愁,能得片刻舒缓,便能抵过醒后的愁更愁。

    【七】寒烛

    记得同烧此夜香,人在回廊,月在回廊。而今独自睚黄昏,行也思量,坐也思量。

    相思尺素三两行,千断人肠,万断人肠。雁儿何处是她乡?来也凄惶,去也凄惶。

    沈尧年知道,父亲最在意的始终都是母亲。

    他不知道为什么,不过是一夜之间,大晏便天翻地覆。

    父亲退位,母亲身死。

    父亲换了素白的麻衣,平静地为母亲筹备身后事。

    母亲死后,父亲的身体状况便一日不如一日。

    沈尧年措手不及地被迫接下来整个晏朝,他为帝王的第一个诏令,便是广招天下名医。

    越棠让他不必麻烦,沈尧年红着眼睛,坚持要求医,越棠笑着看他,最后索性随他去了。

    大概,越棠教养他,本就没打算从他身上获得什么回报。

    可是那么多年,沈尧年早就将越棠和沈觅当作了他最敬爱的父亲和母亲。

    天下间的名医听闻雍帝有恙,急急忙忙赶来雍都,沈尧年满怀希冀地迎来一批批医者,又失望地送走所有人。

    医者再高超的医术,也医不了人心。

    雍帝已无生志。

    沈尧年颓丧地枯坐阶前。

    反倒是越棠拖着病体来宽慰他。

    “人终有一死。”

    沈尧年向来内敛,面上少有喜怒,在越棠面前,他为了证明自己有点出息,更是一直端着。

    可此时,他顾不得被人说没出息,眼中含着泪。

    “可您和……”

    他没有将“母亲”二字说出口,“可您也不该那么早。”

    越棠笑着摇头。

    “不早了,她都走了快两年了。”

    当初母亲的死,一直是个迷。

    沈尧年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越棠拍了拍他肩膀,便回了梧桐殿。

    这个世界无处不是沈觅,沈觅的世界,却无处有他。

    寒烛照破黑暗,又是一年寒冬。

    闻致远前些日子逝世,越棠由人搀扶着,恭敬地行学生礼拜了几拜。

    那些内苑的学生,到底是被闻致远说动了心思,有了难处便来宫中求见。

    沈尧年皱眉担心累着父亲,越棠却由着那些内苑的学生来请教他,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

    越棠知道,他时间不多了。一个人的精力总是有限的,便将他剩余的一些价值,都用出来好了。

    工部因此得到当今陛下沈尧年的特别眷顾,制造署各个领域发展极为迅猛,晏朝整体的科技水平几乎可以说正在进行飞跃。

    钦天监也偶尔会派人来请教问题。

    有一回,是沈尧年喜欢的姑娘过来,越棠解答完她的疑问,看到杵在门边的沈尧年,笑了笑,便让出空间,留给两个年轻人。

    越棠仿佛也染上了父母辈喜欢催亲事的习惯,催着沈尧年在年底之前大婚。

    沈尧年一边害羞,一边还是听话地抓紧准备着。

    年底之前,帝后大婚。

    越棠看着新人喜结连理,为两人送上四份礼物。

    是他和沈觅的。

    催沈尧年的亲事,他只是想,他得让沈尧年在他身死之前大婚。

    他死之后,沈尧年须守孝,他总不能耽误这两人三年。

    冬日的第一场雪,和两年前一样,是在除夕前夜。

    寒灯照亮梧桐殿,外面风雪交织。

    越棠已是长发如雪。

    梧桐殿仍然和两年前一模一样,唯独床头,挂上了一副画卷。

    画卷中,沈觅笑如桃花。

    殿中的花瓶插着桃花干花,越棠一一走过梧桐殿每一处,回忆过往的那二十一年。

    在墙边的那颗杏树下,他想到当初沈觅刚回来那时,为了离开梧桐殿,她只能撩起裙子,上树翻墙。

    那时,他对她真的不好。他控制不住自己,他任性,他不安,他患得患失,他无理取闹。

    换了别人,消解不了他的心结,或许会使得关系越来越僵硬,厌烦他,最后只能放弃他。

    可是沈觅……

    她总能拿捏住他。

    越棠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
    沈觅啊。

    是他心之所系,情之所钟。

    大概所有的苦难,都只是为了能和她圆满。

    越棠觉得,若苦难能换得厮守,那也值了。

    只是可惜,设想的隔世而相伴,他最终只能陪她两年。

    他撑不下去了。

    大雪满雍都。

    除夕这日,沈尧年带着皇后一同来给越棠请安。

    推开门,殿中冰冷而死寂,没有一丝活气。

    沈尧年一愣,他奔向床边。

    床榻上,一生传奇而震撼的雍帝,身体已经冰凉。

    当朝年轻的帝后跪在床榻前,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越棠留下了几册书,分别是他对工、兵、星辰历法多年的总结和今后的推测。

    皇后抱着这三册书,她出身钦天监,她知道这三册书的分量和价值。

    皇后哭声悲哀,“父皇,师父……”

    三册书之下,沈尧年看到下面压着的一张字条。

    “吾之死于上元节之后昭告天下。”

    先是让他和皇后早日成婚,以免延误三年,后是让天下人都能安度一个喜乐的新年。

    沈尧年抱着这张字条,终是失声痛哭。

    越棠下葬的那日,又落了一场大雪。

    天地间白茫茫一片,好似一场盛大的挽歌哀乐。

    皇后低声道,“希望父亲母亲,来世仍然能够厮守,如愿以偿。”

    沈尧年看着雪白一片的皇陵,涩声道:“会的。若有神明,父亲母亲泽被后世,功绩千秋……会如愿的。”

    沈尧年将越棠的诏令一同昭告,天下同悲。

    皇陵寒烛半寸,灯火微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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