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77 章 龙袍[2/2页]
“宗良泽为景安候、宗良铎为景明伯……”
将他所有子嗣都封了爵位。
最后,沈觅淡声道:“宗良盛为世子,可以袭南越王之位,各侯爵、伯爵可在封地内拥候、伯封地,共同承袭南越王封地
宗罄一旦身死,宗良盛为他嫡子,承袭王位,其余庶子已经有爵位,和宗良盛共同分割宗罄死后的封地。
一嫡子、五庶子,南越便会分为六部分。
接下来的六部分,每一部分在一代过后,又将被分割……
如此,便不足为患。
这一政令宗罄自然不愿应下,可这同样是对他子嗣的封赏,五位庶子自然翘首以盼这这政令能够成真。
这是将宗罄架在了火炉上,让他难以推拒。
可是一旦应下,除非在他死前成事,否则,有沈觅和越棠在,六人如何能齐心?
那宗氏便无法位登大宝。
宗罄想通之后,几乎怒目而视。
原本觉得沈觅退步封侯有失气节的重臣,此时皱紧眉头思索了片刻,而后立即顿悟,目光带了丝丝诚恳热切。
这是光明正大的阳谋。
宗氏一族如今分为三脉,一脉为越棠嫡系,根基已经立在雍都,一脉中立,同样将重心移到了皇城,只有宗罄,把控着边境南越。
如今封宗罄为藩王,封地是地域极为广大的南越,还封了他所有儿子爵位,这是帝王偏爱、皇恩浩荡。
可又让庶子拥有可以抗衡嫡子的继承权,这就是分化、夺权。
几代之后,南越便不足再为患,分化之后,便只能是大晏的郡县。
推恩及所有子弟,对那几个庶子而言,明显是极大的恩赐,他们自然期盼着宗罄同意。若宗罄否定,那嫌隙必然会越来越大,从内分化。
这断了宗罄所有路,他若拒绝,那越棠便可便借此收回对南越的绝对控制,从内瓦解他,他若同意,那一代之后,便只能为臣。
无比精妙的阳谋,一道政令,就能逼得他选无可选。
宗罄面色铁青。
事已至此,就算刀已经架颈侧,他在此处也只能谢恩。
宗罄忍着怒气叩拜谢恩,面色极为难看。
在场中的几个官员赞叹之后皆是目露欣赏,心悦臣服地朝着沈觅又一拱手。
越棠侧身看着沈觅,眼神毫无遮掩地缠绕在她身上,视线有如得了实体一般,让人浑身都手足无措地不自在起来。
他的殿下本就应该在朝堂上挥斥方遒,本就该恣意地光芒万丈。
如今才是最好的模样。
沈觅忍不住抬眸瞪了他一眼。
越棠抿唇,压了压唇角的笑意。
解决完今日的议事,朝臣依次退出御书房。
里面只剩下了沈觅和越棠二人。
沈觅在梧桐殿中基本将政事处理完才过来,她翻了两下越棠面前的奏折,这些也都已经被批注过,今日要处理的事情已经完成。
她神色轻松地将奏折推到一边。
越棠起身到另一边屏风后,沈觅有些好奇他要去做什么,端坐在桌案前等着。
他只在屏风后面,用清水仔仔细细将手洗净,随后便又回到了沈觅面前。
他眉眼带笑,唇角微微弯着,视线从她唇瓣移向她眼眸。
沈觅对上越棠此时侵略性极强的眼眸,微微愣住。
越棠站在她身前,仰头看他的女子云鬓花颜,冰肌玉骨,眉眼自带了一股冷冽疏离之意。
风华绝代的殿下在人前好似不可靠近的烈阳,让人只敢远观,在此时,却是他的。
越棠垂眸,他抬手,手指触碰在她腰侧。
“殿下穿龙袍很美。”
沈觅腰间微微酥麻,她稍微往后靠了一些,换了个能舒服仰头看他的姿势。
沈觅试探着回答:“你也很美?”
越棠忍不住笑了笑。
此时她不再是人前的清冷遥远,好像忽然被他拉下了凡间,沾染上了红尘。
她在他面前轻松、温柔,眼底带笑。
玄黑色龙袍衬得沈觅本就雪白的肌肤,更加如玉石般剔透柔润。她在人前的气势此刻也悉数收敛,龙袍加身,一刻之内,竟是两种气韵。
在他面前,她的龙袍有多冷冽庄严,她就有多妩媚娇艳。
沈觅瞧了一眼自己的衣袍,越棠学什么都很快,此时同样很会举一反三。
沈觅按住越棠的手。
这可是御书房!
“今日的折子我帮殿下看。”
沈觅咬紧唇瓣忍了一会儿,不让自己发出声音,随后道,“我批阅完了,你晚了一步。”
她身上龙袍仅仅是松散了些,越棠将手收回来,看着她的目光柔和又仰慕。
沈觅对待政事的态度一向都很严谨认真,她有自己的信仰和坚持,更有她自己绝不动摇的原则。
在北朝时便是如此,她要做的事情向来一丝不苟,为君为主应当做的事、应有的手腕,她都不缺。
越棠低声道:“那明日的、后日的、以后的,殿下你说,我来写。好歹能让殿下的手歇一歇。”
他手拿开的那一刻,沈觅靠在他臂弯之间。
越棠看着她的神情,极有耐心地将龙袍为她整理柔顺,“我是殿下的,殿下可以放心吩咐。”
沈觅瞥他一眼,这个时候尽是甜言蜜语。
越棠耐心道:“我不是随口说的。”
沈觅平稳下声音,“这是白日。”
写字不是什么麻烦事儿,不过,偶尔她累了,她一定要去折腾越棠来帮她!
越棠眼中带笑,“那换个地方?”
“……”
出了御书房,往旁边走数十米就是偏殿。
门前的守卫不觉有异样,沈觅掐紧掌心,努力维持着如平日一般的模样,走到偏殿门口。
让人退开门外后,殿门刚在两人身后合上越棠立即将沈觅横抱起来,大步走到床榻之前。
沈觅终于能躺下。
她慢慢放松下来。
床上的帷幔和微风一起飘动,龙袍繁复的纹路硌在身下,肌肤被压出了红印,微微疼痛。
等到风停,帷幔不再摆动,她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,又是一手的泪水。
龙袍几乎没有解开多少,越棠扣好她衣上的盘扣,抱起沈觅,走暗道回了梧桐殿。
梧桐殿中被引来一池汤泉,越棠怕水,不喜欢浸泡在水中,这里原本是专门为沈觅一人准备的。
他本来觉得,怕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事,只要他不去亲征水战,平日远离江河湖海,也不会有什么问题。
可是,沈觅愿意去陪伴他慢慢摆脱这个弱点。
沈觅分出心神去看了看他,如今越棠泡一泡汤池,问题也不大。
越棠抱着她,毫无杂念宛如换了一个人一样,一点点仔细为她清理。
沈觅早就见识多了越棠各个模样,她靠在池边,抬手撩起一捧水,将脸上泪痕擦干净。
沈觅有气无力,“你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爱好,每次非要到我眼泪都控制不住。”
越棠抬眸看她,抿了一下唇,轻轻回答:“我想看殿下哭。”
沈觅瞪大了眼睛。
越棠吻了吻她的眼角,“我为殿下哭过很多次。”
从小到大,又有这八年,数不清多少次,他为她哭到泣不成声,眼睛都红肿。
“我也想看殿下为我哭。平日里不想看您有任何一丝不愉,可床榻上可以。”
这就是每次都将她弄到哭出来为止的理由?
沈觅忽然不想理他。
“……你还能把歪理说得再委屈一点吗?”
她分了他一半的事务,他剩下的精力又来折腾她。
越棠在她耳边闷声笑。
“殿下想听我就说。”
“……”
沈觅不想理他,闭着眼睛由他服侍着,心跳微乱。
其实,她差点为他哭过的。
要离开时,她看完了越棠第一世的最后半年。
她亲眼见了,当时的越棠经历过了什么,忍受了多少不为人知的折磨。
也亲眼看到他在惨死前看她的眼神。
丽阳公主府的青萍院中,她躺在血泊上,她感受不到身体的疼痛,只有心口被越揪越紧。
她明明是用了痛感消除的。
在死亡前,泪水已经模糊了眼睛,可是没汇聚成泪珠,她就已经死了。
在汤池中,越棠确实是专心为沈觅清理,没有再多余的动作,随后便抱着她走出汤池,为她换上洁净的中衣,将她送回寝殿的大床上。
沈觅疲惫地闭目养神。
又等了一会儿,越棠也擦净了头发换好了衣衫,掀开被角,躺到沈觅身边。
沈觅睁眼看了看,越棠确实没有继续的意思,她才懒散地靠在他身前。
越棠抱着沈觅,道:“今日也没旁的要事,殿下可以现在就休息。”
她确实累,沈觅没有拒绝,鼻音嗯了一声,在他身前蹭了蹭,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。
“也就这几日能闲着了。”
封了宗氏一族,圣旨颁布下去,接下来的变动还要花费好一番心力去安排和统筹。
越棠抱着沈觅,眼眸也变得温和而平静。
“殿下这样其实也是给了他们一个机会。”
换越棠来的话,他知道宗氏的意图,要做,便不会给他们留机会。
可是沈觅总归是给了一条两全的路。
宗罄若就此罢休,那晏朝便无人不知宗氏一族荣宠至高无上,越棠也能既往不咎相安无事。
只是一代之后,宗氏不会再有谋反的筹码。
若是他们不满于此,贪心不足,甚至提前计划逼宫夺权……
那就只能速战速决,整顿朝纲了。
沈觅提起精神,懒洋洋地说话,“端看他们怎么做了。”
她只是给了一条路。
可是,见识过大晏江山之浩瀚,又怎甘愿蜗居在南越一角。
沈觅越说越困,最后睁不开眼睛,只能听着越棠的声音,在还没睡着前嗯嗯两声。
直到看着沈觅在他怀中睡着,越棠眼眸深情又柔和,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心。
他前世今生其实都不会太顾忌身后事天下名,他不是为世人口中的他活着的,他从来都是只做他想做的事,去赌,来得到他想得到的。
宗罄觉得他没有长久之相,确实没错。
他确实没想过长久,可是他有了沈觅。
她是不一样的,她在这里,他也想要安安稳稳、地久长天。
剩下的交给他吧。
他会让她不沾鲜血,不染尘埃。
第 77 章 龙袍[2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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