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36 章 丽阳煌煌故人归[2/2页]
宴席上稍有了一些波动,见陛下面色如常,宴席也正常继续下去。
久等不到顾衡回宴席,南朝使者只好起身,为难地歉意道:“我朝太子殿下身体不适,还请陛下海涵。”
陛下淡声道:“无妨,南朝太子身体重要。”
南朝使者松了一口气。
提到顾衡,方才一直没有动静的柳贵妃抬手小酌了一口酒液,另一只手扶着额头,微微露出一抹淡笑。
贵妃面色微红,略有醉意,仪态仍是优雅,笑道:“若在我朝有不适之处,使者们还要提出来。”
南朝侍者受宠若惊。
柳贵妃略略掩口,玩笑一般,道:“南朝太子好生养着,清晏若得了空,也去看望一二。”
沈觅抬眼淡淡看她。
柳贵妃低眉,笑道:“本宫的清晏向来被捧在掌心里疼着,清晏也争气,本宫是看谁都衬不得。南朝太子是人中龙凤,和我清晏郎才女貌,本宫今日还想看看小辈相处如何,可惜只能让他们宴后再见,今日怕是没有机会了。”
话里话外,就是在说沈觅和顾衡般配。
当着众人的面说这种话,就好像摆明了想要两国再结姻亲。
陛下面上看不出喜怒,亦没有任何变化,只是将手中酒樽放下,扶在了龙椅的龙头上。
这点小事,沈觅自己能解决。
南朝使者先是愕然,听懂了柳贵妃的话,眼睛霎时间亮了起来。
这是他们想都没敢想的好事!
穆策之直接气地打翻了手中酒盏,脸色铁青,低声道:“她怎敢!”
再看陛下面色没有变化,众人却是一愣。
倒是和想象之中不同?
柳贵妃所言究竟是她自己的意思,还是陛下的意思?
柳贵妃眉梢微挑,看向沈觅,“清晏也该考虑考虑了。”
自从柳贵妃说起这事时候,沈觅姿势都没有变过分毫。
将宴席上所有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后,沈觅才稍稍往后,后背倚上靠背。
南朝使者目露激动之色。
沈觅只淡淡笑了一下,有些厌倦。
又被和顾衡扯在一起。
明显处在强势一方的国家主动嫁公主?真能让人笑掉大牙,柳贵妃不知道又被谁撺掇想将她送去南朝,好给沈钰腾出朝堂的位置,丢人真是丢到南朝去了。
她心情很不好。
沈觅淡声道:“贵妃娘娘今日是醉了吗?醒一醒,您今日还是贵妃,不是皇后。”
哪来的底气去操持元后亲女的婚事。
后位空悬多年,被沈觅一句话挑出来,众人心惊,立时没了轻松神色,各自低头下去。
被戳中一直以来的心病,柳贵妃脸色扭曲了一瞬,目光立刻怨毒起来。
陛下淡淡瞥了沈觅一眼。
当年元后在她幼年病逝,后位也不曾有过别人。都以为陛下是对元后一往情深,实际上,不过是因为柳贵妃太蠢,难以扶持上位。
陛下扶着龙头的手稍稍用力了些。
最宠爱的贵妃被沈觅当众嘲讽他也没有生气,他一共只有两个子女,沈觅最为出色,能力有,胸怀有,性情也淡,即便是女子,也是他最欣赏的一个孩子。
平日怎么玩笑顶撞都无所谓,他可以纵着,可是,他不想看到他最欣赏的孩子受别人影响。
沈觅不想要驸马,都可以随她,陛下也绝不可能让她嫁去别国。
可沈觅今日这样直白讥讽,这不是她一惯的性情。
宫中的事逃不出陛下的眼睛。
是因为越棠差点被顾衡杀了,所以沈觅到此刻都没收住情绪?
陛下道:“清晏如今还不想要驸马?”
沈觅道:“不想。”
是为了给她府上的越棠留位置?
陛下没有立刻说话,脸色却明显不是最初的淡漠。
和私下问的答案一样,可越棠对沈觅的影响却超出了他一开始的预期。
陛下当着百官的面问出了结果,将不满压下,还是如往常一般,道:“随你。”
沈觅凭着两世对陛下的了解,还能说出“随你”便没有真生气。
沈觅并不着急他的态度,看着柳贵妃,微微笑着,道:“人前失仪,贵妃娘娘醉地厉害,连规矩都记不清了。”
这句话显然触怒了柳贵妃,但在宴席上,柳贵妃只握紧了拳,逼着自己不能继续失态。
这和她想的不一样。
南朝人为什么没有反应?顾衡不是喜欢沈觅吗?为什么不帮她说话?
沈觅实在是咄咄逼人,柳贵妃只好低头抹了一下眼睛。
柔美的美妇人低眉抬眼俱是风情,此刻受了委屈,朝着陛下投去一眼,眼波撩人。
陛下心情不佳,没有看她。
柳贵妃得不到回应和庇护,顿时坐立难安。
坐席间的柳家人正要主动出言和稀泥,就被下面的穆家人挡住。
沈觅笑了一下。
说柳贵妃失仪,柳贵妃还越来越没有分寸,人在上面,下面人能将她看得一清二楚,这副模样好歹也私下再做。
陛下面色同样不好看,道:“柳贵妃累了,先回去吧。”
柳贵妃泪珠还挂在眼睫上,听到陛下的话整个人怔愣住。
陛下却心烦不想多说。
柳贵妃蓦然失语,彷佛失魂了一般,所有端庄秀雅尽数被抹灭,刚一起身,差点从高高的台阶上跌下去。
看到柳贵妃被强制着送回宫,南朝人安静下来,席间正常继续下去,但好像又有了不同。
众官员明白了,就算沈钰要入朝,可柳贵妃确实是个不聪明的。
而沈觅还是沈觅,陛下最纵容的公主。
等到宴席结束,沈觅直接回了公主府。
云亭中的越棠仍然昏迷着,夜间又高烧不退,沈觅在云亭正堂中瞌睡着,看着人匆匆忙忙煎药,灯火燃了一夜。
等到越棠高烧退下,沈觅才囫囵回寝殿休息下来。
一觉睡到日上三竿,沈觅忙完日常事务,转眼又是天黑,越棠仍然昏迷着。
沈觅又去云亭看了看他,越棠颈间痕迹已经转为淤青,眉间仍然轻轻蹙着,仿佛身体还是难受。
只能等他醒来。
又一日,陛下传话来,让越棠暂入工部专门设立的一个制造署行走。
意思是让越棠去工部从头开始学习器物、工程等的制造研发。
世家子可以在正式入朝前,开个小后门先去了解各机构的实际运行,按照常理,越棠作为沈觅着重培养出来的人,将来定然要掌实权要权。
陛下却要让越棠走另一条路。
并不是说制造署不重要,而是完全背离了越棠原本的晋升方向,至少一年半载,越棠难以在朝中取得一席之地。
说是特殊对待,可这明显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,说是不喜,可又实实在在让越棠早早参与进了朝事。
沈觅听到口谕,着实愣了一会儿。
留下云霏在府中照看着越棠的情况,沈觅立刻再次动身入宫。
云亭中只有徐年、徐岁两个小厮,越棠高烧退下后,闲杂人离开云亭,占地不小的院落中,只有空空荡荡的三个人,其中一人还昏迷着。
云霏被留在府中,一边忧心着宫中的沈觅,一边听从沈觅的嘱咐,抽出时间先来看越棠的情况。
云亭一如既往悄然无声,可今日却连徐年徐岁都看不到人影。
云霏皱了一下眉,继续进到云亭中,边走边找徐年、徐岁两人的踪迹。
绕过院中重重假山景致,云霏忽然看到,院中有一道身影立在一处荷花缸前。
只有可能是越棠,可云霏却觉得有些陌生。
越棠长发未束,披着一件纯白鹤氅,乌发柔顺地垂在身后,清风吹拂,发丝在空气中懒散地扬起。
云霏不是没看过越棠的背影,上次和沈觅一道目送他去取南朝来的信物,还多看了一会儿,只觉得那身影好看,满是少年朝气
可今日却不太一样,越棠只是单单站在那里,就有一种渊?s岳峙的气度,带着掩不住的清冷疏离。
要说往日是让人想要接近,如今就有种让人不敢贸然上前之感。
越棠正看着荷花缸水中的倒影,视线扫过水中他的面貌,便听到身后云霏的脚步声。
他转过身。
云霏愣住,一时间没有立刻说话。
越棠变了。
这是她最直观的感受。
可她说不清越棠究竟哪处发生了变化。眉眼五官还是原来的样子,每一处线条似乎都没有改变,可总让人觉得,他不一样了。
要说原本的他是风华正茂的貌美少年,如今便可以说他是风华绝代的……
上位者。
那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气度,将少年气和沉熟稳重杂糅,多了几分积淀,却撇去了沉淀应有的划痕,抹去了一切杂质,使得少年还是少年,但又脱去了年少的青涩和不足。
他就站在那里,满园秀丽皆成臣辅陪衬。
他唇色还泛着白,颈上青紫掐痕也未消除,可加在这样的气度之下,却丝毫无损他的动人。
要不是知道他是自家公主府上的越棠,云霏甚至不敢直视他那么久。
“越……”
越字勉强低低说出口,棠字却卡在喉间,云霏在叫他名字之前,竟然开始犹豫。
越棠稍微抬起下颌,流畅的线条延伸至整齐的领口,修长的脖颈纤细又漂亮,不过是极小的一个动作,他的举止间却仿佛多了些韵致。
他看向院墙外,看向远处能看到的宫阙一角。
两日之内,他却仿佛走过了一遍前世。
从十一岁开始,到他前世十九岁身死那年,那是八年全然不同的人生。
记忆漫随流水,逝者如斯。
他只想快些醒来,他想要……
见沈觅。
第 36 章 丽阳煌煌故人归[2/2页]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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