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 20 章 救赎剧本撕了吧[1/2页]
千金楼中火势起得突然,幸而是在白日,几乎火势刚蔓延出酒窖,大批侍从便及时赶来救火。
沈觅在三楼天字阁楼中和诸位官员聊完,正要回二楼雅间,便见徐年朝她狂奔而来,随之而来的是呛人的烟雾。
千金楼走水了!
众人惊忙中,立即从另一侧楼梯散去,沈觅匆匆拉着云霏一同随着人群离开。
早在出了二楼雅间时,她不放心越棠的安全,便留下一名高手守在外面。
等到随着众人来到对面暂时歇息的厅堂中,沈觅找到一间空着的隔间,却迟迟等不来越棠。
沈觅眉头越皱越紧。
她的人,实力如何她心里清楚。
其中不应该发生什么意外,那为什么还没有过来。
大火已经熄灭,沈觅实在等不下去,正要起身出门去找人,便见黑衣高手带着昏迷的越棠走进来。
越棠发丝凌乱,外袍不知道丢失在了哪里,脸上身上都蹭着灰尘。
沈觅皱了一下眉,问道:“卫江,越棠怎么了?”
卫江看了眼昏迷的越棠,手指在他身上点了几下,道:“他想趁乱离开这里,属下一路看着他到了熹山脚下。殿下,这个小家伙可不简单。”
听了这话,沈觅下意识将眉心皱地更紧了些。
卫江解开越棠周身几处被封住的穴位,又拿了一瓶药在他面前晃了两下,随后便见越棠长睫轻轻颤了颤,眼帘随着很快掀开。
卫江将越棠放开,他刚松手,越棠全身脱力,几乎站不稳一般,往前踉跄了一步。
沈觅立即上前两步扶住他。
越棠没有说话,顺从又无力地靠在沈觅身边,全身冰凉。
越棠能封住别人穴位,让人暂时无法言语行动,武功更高的卫江同样可以让他昏迷浑身无力。
卫江想地很简单,在确定越棠无害之前,他都会封着越棠的穴道,确保越棠全身脱力无法动武。
小少年醒来之后,便一言不发,整个人提不起力气地靠在沈觅手臂间,脆弱又乖顺,仿佛一只奄奄一息的猫咪。
沈觅注意到,越棠虽然站不稳,可他是站着的,也不见他有半分疼痛。
他的腿,恢复了?
他瞒着所有人,想要离开这里?
沉默了一会儿,沈觅压下疑虑,她没打算立刻就质问越棠。现在还在外面,不管有什么,都可以等到回到折青居之后再说。
卫江见沈觅没有发怒,环胸站在一边,玩味地盯着越棠,正要仔细讲讲他一路所见的“乖巧小棠”,房门忽然被敲响。
沈觅往门边看了一眼。
这个时候不知道会是谁过来。
门边的云霏看着沈觅,沈觅先朝卫江示意让他退下,便小心地扶着越棠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,温声道:“你先休息一会儿。”
她是声音和之前一样,没有生气,也没有被欺瞒的怒火。
越棠眼眸终于动了一下,他抬起头看着她,眼瞳却平静又空寂。
他没有说话。
她总会全部知道的。
外面的人还在敲门,沈觅皱眉朝着云霏点了点头,便走回到越棠旁边她原来的位置上坐好。
门一开,却见一众南朝侍卫簇拥着顾微澜气势汹汹而来。
上次见顾微澜,是在听涛院。
冬日里的顾微澜脸色苍白地几乎看不见一点生气,如今春日一来,他面色便稍微好看了些,可神色却并不算温和。
顾微澜简短道:“殿下,段英和薛二死了。”
听到这话,沈觅一惊,手中茶盏猝然摔到地上。
那两个人死了?
顾微澜不紧不慢地接着道:“和越棠脱不了关系。”
他越过沈觅,直接看向桌前的越棠。
沈觅回眸看过去,越棠慢慢抬眸,他手撑在桌面上,只这样一个抬头的小动作,仿佛也花费了他极大的力气。
他看着顾微澜,神色却淡淡,仿佛这场指控和他没有一点关系。
薛二段英这件事确实还未知真相。
沈觅皱眉看着此时虚弱的越棠。
越棠到底怎么了?
卫江理应不会伤害他。
顾微澜还在门边等着,沈觅先不动声色放顾微澜进来,回首看了眼越棠,沈觅凑近云霏,小声道:“去问问卫江,小棠怎么了。”
云霏应下,便先出了房门。
沈觅意识到,她在三楼的这一会儿,或许发生了不少事情。
她身边的越棠垂着眸,极为疲惫地用手撑着头,几乎下一刻就要倒下去。
他这样的状态,顾微澜就算想问也没办法好好把话问完。
看了几眼越棠,顾微澜有些怜悯地弯了一下唇角。
又被折腾成这幅狼狈的模样,越棠或许是终于暴露出本性了。
顾微澜温声对沈觅道:“烦请殿下先让人解开小棠的穴道。殿下放心,小棠素来识时务,这个时候,他不会冲动做什么的。”
沈觅面对顾微澜,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。
一头雾水。
顾微澜是笃定了越棠杀了薛二和段英?
沈觅暂且按兵不动。
卫江很快进来,瞥了一眼顾微澜,便上前又快速点了越棠身上几处穴道。
弯下身子时,卫江靠近越棠,低声对他道:“不要在殿下面前轻举妄动。”
随后,卫江退到沈觅身后一步的位置,不再藏入暗处。
卫江退开后,越棠缓了一会儿,长睫轻颤了一下,才慢慢直起身。
此刻这样,他至少能端正坐着,明显比方才好多了。
见越棠状态好了些,沈觅放下心,回过神来看着顾微澜,淡声道:“三殿下是觉得,是小棠纵火杀了薛二和段英?”
顾微澜看着沈觅,目光有些意味深长,道:“清晏殿下似乎并不相信。”
沈觅直视顾微澜眼睛,直接道:“凡事应当有理有据。”
“小棠如何纵火是其一,他如何杀人是其二,如何证明这些事情是他做的,是其三。三殿下可有证据?”
顾微澜笑了笑。
“清晏殿下先不必这样维护小棠,可以先听一听澜将这件事说给殿下。”
越棠慢慢恢复过来,他抬眸看着顾微澜。
他漆黑的眼瞳宛如深水中的漩涡,吞进去的光线丝毫不能折射出任何光彩,幽深地可怕。
顾微澜看着越棠,眼中渐渐带了笑意,慢慢道:“清晏殿下巳时到三楼,你巳时一刻出门,碰到了宋乡绅之子宋公子,是也不是?”
有人证,无可辩驳。
越棠没有说别的,只淡淡应声道:“是。”
“随后你去找柳含章,路上支开了徐年徐岁,在柳含章见到你之前,你有机会将薛二和段英锁在酒窖中纵火。最后趁乱逃出千金楼,不巧的是,你又被清晏殿下的人带回来了。”
顾微澜招了招手。
门边有人送上一柄被烧得漆黑的门锁。
“钥匙只有几位掌柜手中有,先来救火的小厮根本无法打开,所以薛二和段英只能被生生烧死在酒窖中。你一直隐瞒左腿已经恢复一事,便是想今日趁乱逃离?”
顾微澜语气淡淡。
“我知道他们平日欺凌你,可他们罪不至死。”
“小棠,你还是一样狠心。”
越棠看了他一眼,神情没有什么变化。
是啊,他确实狠心。
别人也都罪不至死。
越棠厌倦地将视线移到一边,看到那把门锁,视线在上面停留了一瞬。
他轻笑了一笑。
他只掩上了门,这场火本就是千金楼的挂饰琉璃引起。
没想到事情还是有变。
“酒窖的门不是我锁的,这场火也不是我放的。”
越棠否认了他没有做过的事。
顾微澜只笑了笑。
他眼神温和地看着越棠,道:“先不要这样直接否认,证据很快会查出来。要不是清晏殿下先见之明,派人跟着你,怕不是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抓住你。”
顾微澜说着时,面上甚至还带着极轻的笑。
他不动声色将话题带去了另一个方向。
要不是沈觅,越棠他本能成功逃离。
越棠垂着眸,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。
听到这话,沈觅轻轻蹙了眉。
这人怎么还带挑拨离间的?
沈觅先打断了一句:“卫江是我让他去护着小棠的,就防着又有人想要对他不利。”
越棠怔了一下。
他轻轻眨了一下眼睛,动作极慢地抬眸,去看沈觅。
沈觅慢慢笑了一下,对顾微澜道:“三殿下至今全是猜测,句句定下小棠的罪,却并没有证据,是不是太过妄断了。“
说完,沈觅注意到越棠在看她,她投过去了一眼,心情有些复杂。
她不确定越棠在这件事中,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。
是完全与他无关,还是他有参与。
沈觅能确定的,便是越棠确确实实隐瞒了他腿伤已好的事实,也确实想要在这时离开。
但是证据齐全之前……
沈觅不想随便去猜测。
顾微澜惊讶地看着沈觅。
他确定,越棠绝不可能没有参与其中。
沈觅还要护着他?
真是……难以相信。
越棠还真是好本事。
顾微澜笑着看了一眼越棠,转而提醒道:“殿下可知小棠的养父和兄长已死一事?”
话题又换。
沈觅一听到越棠的父兄,便下意识皱紧眉,心底微微抵触,她立刻凝眸去看越棠。
越棠顿了顿。
他抬起眼睛,神色又冷又静。
“三殿下想说,是因为我?”
越棠语气带着轻轻的嘲讽。
不是他。
沈觅立即想到那个雪天的江边。
八岁的小越棠笑地很好看,他答应了去做替死鬼。
沈觅知道结果,慕容祁和养父最后还是死了,可是为什么又要归结到越棠身上?
因为替死鬼没死,死的是正主吗?
沈觅不愿任何人在越棠面前轻易提起这个话题。
她笑了一下,道:“小棠父兄之死和小棠本人无关。三殿下将这件事情提起来,这让清晏怀疑,你方才所言又有多少是为了污蔑小棠而说。”
顾微澜看着沈觅,忽然有些不理解:“清晏殿下就这样信任小棠?”
明明沈觅刚知道越棠欺瞒了她伤腿已好一事。
越棠脸颊上还蹭着几处灰尘,春寒尚且料峭,他露在外面的肌肤已经能看到薄薄皮肉下的青紫色脉络。
越棠此时整个人都有些掩不住的冷意。
沈觅抿了抿唇。
为什么南朝人总喜欢在他面前提死去的父兄?
还都高高在上……仿佛越棠替死便是天经地义。
沈觅起身,抬眸对顾微澜道:“小棠累了。三殿下如果想要查案,清晏可以陪着殿下先去找出来证据。”
越棠顿了一下,抬眸看着她,漆黑的眼睛一眨不眨。
沈觅转过身,神色温和地对他道:“先换身衣服暖一暖,若是累了,便先回折青居休息。”
越棠长睫敛下,只轻轻“嗯”了一声。
查便查吧。
结果……左右不差这一回了。
沈觅看着越棠,温声道:“不要怕。”
她语气很认真,“放心,不管哪件事,没人能冤枉你。等我回来。”
越棠抬眸看着她,漂亮的眼睛一如既往清透明亮,漆黑的眼瞳中满满只映着她一人。
越棠慢慢扣紧了手指。
他看着沈觅,一时间声音顿在喉间,说不出话。
沈觅看着他的眼睛,忽然就笑了,越棠的眼睛太清澈了,漂亮到不行。
说完,沈觅便对着顾微澜微微倾身,手臂向一边展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。
明明白白的要请他移步。
顾微澜皱了皱眉,无法推拒,只能跟着沈觅出了房门。
门外学子大多都已经散去,只留下一部分还在收拾残局的侍从和一旁检查损失的掌柜。
沈觅上前一步,直接往酒窖走过去。
门边的云霏随着跟上来,沈觅边走边道:“请仵作,验尸。”
云霏向来和沈觅配合极好,沈觅一下令,云霏立即应了一句“是”,飞快出门去完成沈觅的吩咐。
顾微澜皱着眉,沈觅根本没打算和他再多说什么,一出门便有条不紊地继续安排。
请仵作、一个个盘问经过酒窖周围的人。
盘问柳含章、徐年、徐岁……
沈觅要自己查。
顾微澜忽然就生出极大的不解。
薛二和段英欺负越棠,打骂侮辱数不胜数,多次险些让越棠性命难保。就算这件事真是越棠做的,也是薛二和段英有错在先,沈觅有足够的理由去将这件事给压下来。
不就是要护着越棠吗,何必还要这样大费周折。堂堂一国公主之尊,亲自去查一场没多少损失的小小的失火?
顾微澜看着沈觅让人搬来一方长桌,摆在酒窖前,落座后亲自一人一人审问,完全没有搭理他的意思。
顾微澜说不清心中是什么感受。
他索性便也让人搬来一方椅子,坐在沈觅身边,自觉担任了磨墨的职责。
察觉他的动作,沈觅偏过头看了看他。
“我以为三殿下会不喜我查清这次走水。”
顾微澜笑了一下,声音柔和:“为什么会这样觉得?我确实是没有证据便推测是小棠所为,殿下要细查出来真相,给生者清白,给死者公道,我只会支持,怎么可能会不喜。不过,澜有一个疑问,不知当讲否?”
沈觅觉得,不当讲。
顾微澜笑了笑,没等她回答,便轻声问道:“只是一个问题,殿下知道小棠有所欺瞒,知道他想要逃走,真的没有怀疑过他吗?”
沈觅淡淡道:“我不想这样推测任何一个人。”
顾微澜沉默了一会儿,终究是不解地又问出声。
“为什么?我觉得,都已经这么久了,殿下应该知道你真心相待的小棠是什么样的人了吧。”
沈觅没有说话。
她垂眸放下记录的羊毫笔,暂先交给云霏。
“三殿下觉得,小棠是什么样的人?”
沈觅想起他在越棠面前又提他父兄之死,嗓音带上了一丝嘲问。
“杀父杀兄?”
顾微澜摇了摇头。
“其实那句话我不是对小棠说的,是我想对殿下说的。”
顾微澜转而问道:“殿下对这件事知道多少?”
沈觅没有说话。
她目前只看到越棠最后一次死里逃生,那个时候的小越棠还没有赶回慕容家。
顾微澜神情淡淡,慢慢道:“三年前小棠父兄逝世,当时因为慕容家各房相争不睦,长房便先将此事隐下不表。直到小棠回来,我才知道,阿祈和大爷都已经死去。”
“阿祈和大爷的死确实和小棠无关。当初小棠扮作阿祈死里逃生,回来后被大夫人指认为害死父兄的元凶。可是,这件事我去查过,他们不是死于人为,是死于天灾。”
顾微澜轻轻笑了一下,有些嘲讽。
“回慕容家的路上,他们二人刚巧碰上暴雨,两个人就在夜里被山上滚落的巨石砸下了悬崖。”
“替死这样的丑事终是不好看,尤其替死鬼活下来了,本尊却死于天灾,实在可笑。大夫人自己指认小棠,那便是小棠做的好了。”
“反正,他本就该死的,谁让活下来的人是他。”
“殿下觉得,从小便经历这些的小棠,是用什么样的眼光去看这世道?”
“殿下以为他单纯乖巧,可是,殿下你知道吗,你在他面前才是天真。”
沈觅还没有看到这些。
她不由自主揉皱了手下的宣纸。
笔直的毛边擦着指腹划过,轻轻一刺痛,沈觅低头一看,却是宣纸划伤了手指。
顾微澜看出沈觅未知全貌,笑了笑,道:“我不是没帮过小棠,结果被他反咬一口。殿下你待他好,没用的,他不会信。”
沈觅没有说话。
难以想象,这件事后来的发展,居然是这样。
慕容父子死了。
越棠以为,他活下来就可以回家。
可是那不是他的家。
越棠……
沈觅不想怪他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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