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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5章 不惜其生者,亦不惜他人之生[2/2页]

    蛮人用车子载着她们攻击郡县,武辽带领步卒骑兵两万人,与蛮人对阵。

    蛮人于是便把武辽的母亲带到阵前给他看,想要让她劝阻武辽不要进攻。

    结果母亲远远地对武辽喊道:宁远!人各有命,怎么能互相顾忌,来损害忠义呢?从前赵括的母亲向赵王上书,陈述儿子的不足之处,劝阻赵王不要让赵括领导长平的军队。赵王不听,这才有了长平之战的惨败。你可千万不要重蹈覆辙啊!

    武辽闻言悲痛呼号:做儿子的无用,想得到一点俸禄来赡养母亲,没有想到反而害了母亲。从前我是您的儿子,现在我是大王的臣子。在国家的大义面前,我不能怀念私恩,毁去忠节,只应万死,才可尽忠!

    于是武辽立即进击,蛮人全部被攻破,但他的母亲和妻儿,全都被蛮人杀害了。

    武辽殡殓母亲后,上表请求归葬。楚王派人吊慰,封武辽为长沙侯。

    武辽安葬母亲以后,对身边的人说:食禄如果逃避祸难,是不忠。杀母亲以保全大义,是不孝。这样的人,有什么面目活在世上呢?

    之后,武辽呕血数升而死。”

    方源闻言叹息。

    “武辽觉得自己不忠不孝,无颜面存活于世。但实际上,他才是真正成全了忠孝的义士啊!

    如果他这样的人都不配存活于世,那我这样的庸人又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呢?”

    邓子陵问道:“那您对武辽的母亲是怎么看的呢?”

    方源道:“知节守礼,在性命的威胁面前,依旧能够坚守心中的道义,也只有这样的母亲,才能教导出武辽这样的孩子啊!”

    邓子陵点头道:“那您觉得,如果既可以击退蛮人,又可以保全性命,那武辽的母亲愿意继续活下去吗?”

    方源眉头一皱,他觉得邓子陵的这个问题有点奇怪。

    “那不是理所当然吗?如果可以好好活着,谁又愿意随随便便死去呢?武辽的母亲之所以愿意赴死,是因为她在大义与性命中只能选择其中之一。

    也正是因为她珍视性命,所以当她放弃生命而选择大义时,才会让我们如此感叹……”

    方源说到这里,忽然愣住了。

    这些天来,他心中淤积的问题迎刃而解。

    为什么伯仁之死带给他的触动要远大于戴士充?

    这正是因为伯仁并非不想好好活着,只不过他被方源所主张的大义所感动,所以愿意舍弃生命来换取方源的存活。

    而戴士充虽然是为亲友复仇,但他从始至终,却一直保持着那副对生命漠视无感的态度。

    他并不在意自己的性命,甚至有种迫不及待赴死的感觉。他在帮助朋友复仇的同时,也在帮助自己赴死。

    他想要用自己的死来追求些什么。

    不论是追求众人在他死后对他的夸赞,还是追求对于楚国律法的抨击。

    总而言之,戴士充的赴死是或多或少存在着一点私心的。

    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点私心,将他与伯仁、武辽的母亲还有埋葬在这里的所有仁人志士给区别开来了。

    因为伯仁以及这里埋葬的所有人,都是畏惧着死亡,但却又能够在大义的面前战胜对于死亡恐惧的人。

    在他们的面前,方源能够感受到的只有羞愧。

    因为从根本角度出发,他与戴士充做的其实并没有什么两样。

    二人都是悍不畏死,也同样是出于私利而对死亡漠不关心。

    死亡对他们来说,只是一种工具,为了完成自身愿望的工具。

    邓子陵望着戴士充,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    戴士充慢慢抬起头,对上他视线的是老师清冷的目光。

    “不惜其生者,亦不惜他人之生。”

    (不珍惜自己生命的人,同样不会珍惜他人的生命)

    戴士充的眼睛慢慢放空。

    从一开始他就错了,从刚开始学习墨家道义时,他就偏离了正确的道路。

    他只知道舍身取义,并且将舍身取义作为终生目标来践行。

    但却忘记了舍身取义之所以宝贵,并不是因为‘舍身’,而是因为‘取义’。

    以舍身作为目标,取得并不一定是是墨家所珍视的‘大义’,也可能得到墨家最痛恨的‘不义’。

    连自己死活都不在乎的人,又怎么会在乎他人的死活呢?

    正是因为珍惜生命,所以才能谨慎的对待他人的生命,生怕自己的所作所为会危害他人。

    也正是因为珍惜生命,所以当他舍弃生命选择道义的一刹那,才能让他人感受到他心中道义沉甸甸的份量。

    戴士充这些年走错的路,犯下的错,种下的因,终于在今天结出了最丑恶的果实。

    他变成了往日里自己最痛恨的不义之人。

    而若不是老师这番教诲,他还以为自己终于可以怀抱着大义死去。

    戴士充双膝无力跪倒在地,他两手撑地,泪水夺眶而出。

    他并不害怕死亡,他害怕的是自己心中怀有的道义走错了方向。

    而邓子陵今日的一言一行,那份用来遮盖虚假道义的白纸扯下。

    展示在戴士充面前的,是一份早已千疮百孔的真实。

    他的义,既不是‘兼爱’,更不是‘非攻’,而是假借了‘兼爱’与‘非攻’的残忍与冷漠。

    “老师,我错了。”

    邓子陵蹲下身子,抚着他的背,眼中的痛惜之色再也无法遮盖。

    “何止是你错了,我也错了啊!”

    戴士充跪在地上,这些天来一直以冷漠示人的他,此刻早已泣不成声。

    “老师!”

    邓子陵怅然道:“如果我能早些发现你的过失,并及时纠正,又怎么会引发出现在的后果呢?

    我觉得你性格高傲,不能直接教导,因此便将你留在身边自行领悟。

    又觉得你时常目中无人,因此便常常责骂,用严苛的态度希望能够磨平你的棱角。

    但正是因为不直接教导,所以导致你内心的道路才出现了偏差。

    又因为常常责骂,所以使得你在遇见问题时,不敢向我直接求教。

    如今你犯了错需要受到惩罚,可我又何尝不应该受到惩罚呢?”

第25章 不惜其生者,亦不惜他人之生[2/2页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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